【靖苏】风雪夜话(上)生子,慎

新年贺文,大概就个上,中,下完结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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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子,慎点,微猎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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萧景琰脚下一深一浅的在这茫茫山林里走了大半日,却怎么也寻不到来时的路,如今雪越下越大,山中幽静,耳边只能听到簌簌的落雪声,眼前红日西沉,将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染上了橘色,只可惜他无心欣赏这美景,心中只担忧着自己还能否有命活着回到金陵城中去。

如果他不能在太阳落下之前找到一处避风取暖的地方,恐怕半夜要被刺骨的寒气活活冻死,只是走了许久,连个能稍作歇息的山洞都没有,萧景琰微微叹了口气,早知道当初就应该听战英的话,不独身一人去追那头梅花鹿了。

想他堂堂大梁天子竟要死在这种地方,萧景琰倒是不怕死,只是如今若真在这鸟尽人绝的地方咽了气,恐怕不日便会被当下无休止鹅毛大雪埋住,到时候连尸骨都找不到,对于他一个军人出身的国君,却不能马革裹尸战死在沙场上,简直是奇耻大辱。

眼看最后一点日头也要湮没在地平线上,萧景琰彻底丧失了最后的希望,他本想着战英或是其他随从能找到自己,可是这连绵的山脉,他们就算是有心要找,凭着一双脚又能走多少路呢。

萧景琰抖了抖外袍上的积雪,寻到一处松树旁坐了下来,心道就算死也要死的有尊严一些,正闭目养神,忽然肩膀被人从后面轻拍了一下,萧景琰一惊,以为是自己回光返照,被冻得产生了错觉,结果那只手锲而不舍,又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。

他这才反应过来是身后真的有人在叫自己,于是睁开眼回头一瞧,发现一个穿着素白长衫,披着青灰色毛领大氅的男人正眉眼微微含笑的注视着自己,萧景琰因被他看得久了脸有些发红,心中感叹世间竟有这般好看的人,面容温润如玉却又不失男子英气,一身清雅的打扮倒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。

“在下梅长苏。”

那人轻轻一笑,冲着萧景琰拱了拱手。

“萧景琰。”他报上姓名,恭敬的朝着自称梅长苏的男子回施一礼,不知怎么,眼前的人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和亲切感,仿佛前世今生,在哪里见过一样。

“堂堂大梁天子,怎么大雪天的在这荒郊野岭中坐着,”梅长苏挑了挑眉,打量着神情有些狼狈的萧景琰,“莫不是陛下迷了路,寻不到随从了吧。”

“先生知道我?”萧景琰对他出言讥诮并不生气,反而有些意外眼前这人知道自己的身份,心中略略一惊,忍不住反问道。

“怎会不知,”梅长苏仍然是那副含着笑意的模样,说话的语气也如同他这人一般风轻云淡,“普天之下,莫非王土;率土之滨,莫非王臣,草民对陛下自然也是久仰大名。”

虽听他这样说,萧景琰心中还是有些讶异,眼前这人一看就是久居山林,不像是会沾染俗尘、食人间烟火的凡人,却能知道自己贵为皇胄,甚至言谈举止间都是一副洞察世事的模样,萧景琰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,只好愣愣的在漫天飞雪中看着面容平和的梅长苏。

“这里天寒地冻的,说话不方便,陛下随我来吧。”

梅长苏见他那副呆滞的神情心中暗暗一笑,脸上却仍然不动神色,微微欠身,不卑不亢的冲着对方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
按理说萧景琰对他应该心怀戒备,暗中观察这人是否对自己存了什么加害之心,可是他此刻脑子里竟完全没有这根弦,虽是第一次见面,他对梅长苏却充满了好感和信任,如今那人既然已下了邀请,萧景琰根本不及多想就跟着他走了。

他们只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,就看见不远处有一间小木屋立在成片的松树林中,深褐色的屋顶落满了积雪,突出的屋檐上结满了大大小小的冰柱,此刻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,萧景琰看不太清眼前的路,时不时被地上裹在雪地中的枯枝绊上两脚,而梅长苏却如同夜能视物一般,轻松来去自如。

“陛下,请进吧。”

他们走到了木屋前,梅长苏以主人姿态推开门邀请跟在身后的萧景琰,他站在门口,手里提了一盏刚刚挂在门廊上的油灯,虽然烛火微弱,然而却好像将这无垠的黑夜全部点亮了一般。

“多谢。”

萧景琰拱了拱手,聊表感激之情。

“先生!吃饭!”

萧景琰刚刚抬起脚,忽然听见屋中传来少年人独有的清脆声音,不一会一个穿着灰蓝相间外衣、竖着高发髻的男孩笑盈盈的跑了出来,从外表来看大概十五六岁的光景,但是神态语言却十分幼稚,如同不谙世事的儿童一般。

“这位是……”

“陛下不要见怪,这是草民的贴身侍卫,”梅长苏笑了笑,伸手轻轻摸了摸那孩子的脑袋,“他叫飞流。”

虽然梅长苏这样说,可从他看少年的目光、说话的语气来瞧,分明都是一种大人对待晚辈的宠溺,又像是他儿子,又像是他弟弟。

萧景琰愈发想不通, 心道这山中都住着些怪人,只是初次见面,他也不好多打探别人的事,何况眼前这人于他有恩,只好把那些好奇全都咽了回去,一言不发的跟着梅长苏进了屋。

屋里生着很旺的炭火,幸而两个人进门之前就已经将身上的雪抖落掉了,否则现在在这么热的地方呆上一时半刻,全身还不得像洗过澡似的湿透了,萧景琰渐渐暖和了过来,被冻得苍白的嘴唇有了血色,喉咙中也不再有塞着冰渣的哽咽感。

“今日实在是叨扰先生了,”萧景琰站起来向梅长苏躬身作揖,语气真挚的承诺道,“等我回到了金陵城,定会报先生的救命之恩。”

“不必,”梅长苏摇了摇头,他看着萧景琰,眼中有些说不清、道不明的意味,“况且陛下也不知道我想要什么。”

萧景琰琢磨了半天,平日里臣子们要些赏赐,无非是加官晋爵,赏银封地,再不济就是什么奇珍异宝,侍妾美女,可是眼前这位梅长苏确实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喜欢这些俗物的人,但说这话的语气,又好像蕴含着向自己讨要什么的深意。

“不知先生所求者为何,若我能了却先生的心愿,也算是报答先生的恩情了。”萧景琰想不透,他又是个一根筋、不爱绕弯子的人,索性直接开口去问梅长苏,倒好过自己在这里思来想去,不得其解。

梅长苏愣了愣,盯着萧景琰看了半晌,最终暗自微微叹了口气,抬起头来时面上却是轻笑着的,“不过是开个玩笑,陛下不必当真。”

他虽搪塞过去,萧景琰却总觉得他有什么话瞒着自己,本想追问,可从梅长苏的表情来看,已是半句都不愿再多说,萧景琰是直性子,倒也不是不会察言观色的傻子,自然明白眼前之人摆出这副表情的意思,于是只好讪讪的闭上了嘴。

晚饭很简单,只有两三碟清淡的小菜,却做得比宫中的山珍海味别有一番风味,萧景琰喝下第一个口热滚滚的山菌汤才感觉自己是真的饿坏了,不肖一会就将桌上的东西扫荡一空,梅长苏看他狼吞虎咽的样子,兀自拿着筷子愣愣的盯着那人看了半刻,又瞧了瞧同样吃的头也不抬的飞流,脸上露出了一种喜忧参半的复杂神情。

就在这时萧景琰突然也抬起头来,恰好与正望着他出神的梅长苏对视了,两个人面面相觑的看了一会,又忽的同时低下头去。

萧景琰只觉得脸庞发热,一声不响的吃着碗里的饭,梅长苏却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微微笑了笑,幸而这时候飞流“蹭”的站了起来为他盛汤,椅子和桌子相碰发出很大的动响,才打破了空气中有些凝固的尴尬。

吃完饭稍微休息了一会,飞流便抱着木桶将桌上的残羹冷炙和碗筷揽到其中,准备动身去洗刷时萧景琰忽然也跟着站了起来,梅长苏听见他起身的动静,在昏暗的油灯下抬起头,用诧异的目光询问着看向那人,萧景琰答了一句“我去帮他”,便从飞流怀里拿过木桶,跟着蹦蹦跳跳的少年去屋后打水去了。

梅长苏停顿了一下好像准备说什么,可最终却并未出声阻止,堪堪把那句“陛下是客人,怎可劳烦”给咽了回去,他盯着萧景琰的玄色外袍,直到那人的身影从视野中消失。

“景琰……”

他低声呢喃,自言自语着唤了一声萧景琰的名字,等反应过来后,忽又如初梦醒般摇了摇头,长叹一声再不理会,只是懒懒的翻着手中已经折角泛黄的书卷。

折腾了一炷香的功夫,一大一小两人终于从后门进来了,飞流还好,想必常年在这山林中生活,已经适应了冬天雪夜的寒气,可萧景琰却冻得双手通红,手臂一时都无法伸直,让他甚至产生了一种全身结冰的错觉。

“陛下过来坐一会就暖和了。”

梅长苏把靠近炭火的位置让给萧景琰,又起身加了些枯草,火苗瞬间蹿高了一头,一时间整个屋子明亮的如同白昼。

萧景琰感激的看了他一眼,便坐了下来,不一会就觉得浑身的血液开始循环流通,麻木的四肢渐渐又有了知觉,只是如今他无事可做,只好盯着梅长苏看书的样子出神。

梅长苏知道他在看自己,却不言语,也不主动同他说话,两个人就这么静坐了许久,直到火光又暗了下去,梅长苏打发飞流去里屋休息,狭小的空间里才再次有了人说话的声音。

“先生,也睡觉。”飞流冲着梅长苏嘟起了嘴,好像是在撒娇一般。

“我马上就睡了,”梅长苏温柔的笑了笑,拍了拍少年的肩膀,“等安顿好客人。”

飞流好像因为萧景琰帮他收拾碗筷而对这人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好感,于是转向他用力点了点,好像在说“帮我照顾好先生”似的,萧景琰被飞流单纯可爱的模样弄得轻笑一声,也以他的方式回应,冲着少年点了一下头。

“这少年是先生的贴身侍卫?”萧景琰等到里屋的门关上了,才笑着向垂目正思考着的梅长苏问道,“我看他心智不全,一团孩子气,平日里恐怕是需要先生多多照拂他才是。”

本是一句寻常的玩笑话,结果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,梅长苏本来还平淡从容的面孔忽的冷了下来,他沉默着上下打量了萧景琰一番,终于沉着声音不满的问道,“那么陛下是不喜欢他了。”

“我并没有这个意思,”萧景琰看梅长苏脸色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,赶忙连连道歉,“是我混说了,多有得罪,还望先生海涵。”

萧景琰没想到这少年竟然是眼前人的逆鳞,虽然梅长苏的一举一动都看起来与飞流十分亲密,但他竟然维护至此,旁人甚至连一句没有恶意的玩笑都不能随便开。

梅长苏听了这才收起了满脸的不悦,重新恢复了眉眼温和的样子,他走到床前铺开了被褥,又点了一盏小灯放在桌上照明。拾掇好了一切之后,梅长苏坐在榻旁朝着萧景琰微微笑了笑,好像这样的场景已是家常便饭一样。

“寒舍破败,请陛下与草民在这里将就一晚吧。”

萧景琰摇了摇头,口中说道,“先生说笑了”,却在原地踌躇了两步,似乎对于要和这人同榻而眠犹豫不决,内心不合时宜的涌出了些羞涩的情绪。

此刻梅长苏脱下素白色的外衣,里面穿了一件浅蓝色的布衫,白日里绾好的头发散开,三千青丝全都落在消瘦的脊背上,他正垂着眼整理枕头,并没有留意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的男人。

不知道为什么,这一幕让萧景琰产生了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,仿佛这个场景在某处见过,可又十分模糊,看不真切。

“先生在这里住了多久了。”萧景琰走过去坐到了他身边,小心翼翼的问道。

“到今年立春,不多不少,正好十三年。”梅长苏头也没抬的答道。

“先生一个人带着那孩子呆在这荒无人烟的山涧中,不感到孤寂吗,”萧景琰见梅长苏并没有因为自己多话而生气,于是大着胆子继续试探着问道,“不如先生随我下山,去金陵城中走走。”

他说完这句话就盯着梅长苏的侧脸观察了一会,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些什么,无论是答应还是拒绝,他都想看看这人到底会对外面沧海桑田的世间有什么反应。

结果梅长苏的表情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变化,只是微微摇了摇头,口中拒绝道,“多谢陛下好意,只是我在这儿已经住习惯了。”

他不是读不懂萧景琰话中的深意,几个时辰相处下来,知道眼前这人性格耿直,定是心心念念要报自己救命的恩情,只是……梅长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,自己早已决定不再趟这趟浑水,只能作罢了。

“先生独身在此处,连个能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,”萧景琰不死心,继续劝道,“何况以先生的才貌,进了这人世间,还怕寻不到二三知己吗。”

梅长苏本没有什么反应,听了这话却忽然皱起了眉,他转头看向萧景琰一双鹿眸,语带讥诮的讽刺道,“我自然是不能和陛下比了,陛下三宫六院,粉黛无数,红颜知己又岂是一手能数过来的。”

“并非如此。”

令人意外的是,不及梅长苏说完,萧景琰就打断了他的话,随后沉吟了一下,复又开口说道,“除了几个侍女,我宫中再无其他女子了。”

说罢他看向梅长苏,只见那人紧紧抿着唇,眉头微蹙,似是要说什么的样子,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开口,萧景琰只好又自顾自的讲了下去。

“我曾有一个心爱之人,从小同我一起长大,感情甚笃,”萧景琰说到这时眼睛都亮了一下,仿佛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,“虽然他也是个男人,但我力排众议,在继成大统之后还是立他做了皇后。”

他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下,轻轻说道,“幸好母亲是支持我的。”

“可是有一天,他却突然消失了,没有任何预兆,甚至连一张纸、一句话都不曾留给我,”提到此事,萧景琰本来灼灼的目光又暗了下来,“我找了他整整三年,全都了无音讯,直到有人呈上了原本他身上的一把弓箭。”

他话音刚落梅长苏忽然浑身一颤,这时一阵狂风吹来,把窗户刮得啪啪作响,萧景琰以为他是受了惊吓,安抚性的拍了拍对方单薄的肩膀。

“没事,只不过是山间夜风罢了。”

梅长苏垂着眼,半天没言语,两个人沉默了半晌,他又忽然开口说话了。

“后来呢。”

“后来?”萧景琰顿了顿,这才明白他是在问那皇后的事情,便继续讲道,“后来他们都说他死了,我便以皇后的礼仪安葬了他留下来的一些衣冠和器物。”

“只是我到如今仍然不信,”萧景琰十分坚定的望着不远处的那盏昏灯,“小殊他一定,一定还活着。”

他看向梅长苏,带着点期待的语气问道,“那先生可觉得,他还尚在人世。”

梅长苏也回望着他,好久没有说话,萧景琰等不到肯定的回答,幽深的目光中原本燃起希望的火苗又渐渐熄灭了,他苦笑一声,自言自语的说道,“可他若是活着,为什么这么多年来,一直不去见我。”

“或许,他只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。”

梅长苏嗫喏着说了一句,不知是说给萧景琰听,还是说给自己听的。

TBC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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